8月31日凌晨,天色还浸在浓墨里,我们已坐进了前往冰岛机场的大巴。车窗外的风携着北大西洋的凉意,心里却揣着对另一片土地的热望。7点40分,飞机准时升空,穿过云层时,仿佛把身后的晨雾也轻轻抖落了,只留满心期待在云絮里飘。
丹麦时间12点53分,飞机稳稳落在哥本哈根机场。那一刻,空气清润得像刚滤过,阳光正好,如薄纱敷在皮肤上,温温柔柔。丹麦位于欧洲北部,北濒波罗的海与北海,南接德国,东隔厄勒海峡与瑞典相望;4.3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,住着不到600万居民。首都哥本哈根就卧在西兰岛的臂弯里,像个被小心安放的童话盒子。国家虽小,样样却透着精致:仿佛没人拥有一切,也没人一无所有。我竟觉得它近乎完美——清静、平和、文明,又井然有序;文化底蕴藏在砖缝里,古迹随地可见,童话气息漫在风里,塔楼拔尖似触云,雕塑似不经意立在街角,等着人俯身细品。
走出机场已是1点50分,秋日的哥本哈根不冷,树影斑斓如打翻的彩墨,天是澄澈的蓝,缀着朵朵白云,水也是一色的湛蓝,分不清哪片是天、哪片是水。这是座迷人的都市,何时来访都恰逢其时:美丽的古城、壮阔的波罗的海、典雅的皇家宫殿……城市比想象中更亲和,没有刻意的喧嚣,连风里都带着点松弛的咸意,是海的味道,也是慢生活的气息。它号称“商人的国家”,可沿街的老建筑却藏着沉稳,不似急功近利的模样,倒像把数百年的贸易故事浸在砖缝里,慢慢发酵成了温润的时光。
大巴刚在市内停稳,鼻尖先撞上中餐厅飘来的熟悉香气——许是旅途奔波被热汤暖透了,再沿街往前走时,脚步都轻了些。转过一个街角,新港酒吧街忽然撞进眼里:人工开凿的哥本哈根河从市中心穿流而过,像给这座城系了条灵动的蓝丝带,风一吹,丝带便轻轻晃。这条有名的酒吧街上,老屋色彩斑斓,啤酒屋与餐馆灯光阑珊,暖黄的光映在水面上,晃出细碎的亮。
哥本哈根河面上最是热闹。运河中木船桅杆轻摇,白帆船挤挤挨挨,有的静静泊在岸边,船身映着云影,像把天空裁了块铺在船上;有的载着游人缓缓行着,船舷边不时溅起细碎的水花,混着船上的笑声飘过来,脆生生的,落进水里都像会响。两岸的房子更有意思,不似寻常城市的单调,红的、黄的、粉的墙在阳光下亮得活泼,像孩童打翻了调色盘,又被细心摆得错落有致;间或有几栋高楼,玻璃幕墙映着河光,倒像是把河水又搬上了半空,上下都是蓝,分不清虚实。
新港酒吧街遮阳篷下坐满了人。男人们举着啤酒杯碰出轻响,泡沫沾在杯沿,又慢慢滑进酒里,留下浅浅的痕;女人们用小勺舀着盘子里的甜点,嘴角沾着奶油,抬手一抹,留下浅浅的白印,自己倒先笑了;连风都带着面包香和麦芽的微苦,勾得人心里发痒,真想坐下来,沾沾这自在。棚外的石板路上也人头攒动,是那种让人心里松快的热闹——休闲、惬意,只听得见细碎的笑,像撒了把珍珠在地上,滚得满地都是,捡都捡不完。
踩着石板过了河中间的桥,顺着河沿慢慢往回走,看水鸟贴着水面掠过去,把蓝绸缎似的河面划开一道细纹,转瞬又合上,像从没动过。过了马路便是阿美琳堡广场,广场中央是克里斯蒂安五世的骑马雕像,被周围的鲜花环抱,像给铜色的英雄戴了圈花环。铜色的马匹前蹄腾空,像要跃出地面,奔向远方;骑手扬着下巴,目光如炬,似在凝望家国;阳光洒落在雕像上,镀得满身金辉,倒比远处的高楼更显挺拔。我站在雕像旁,让同行者拍下了这一瞬间,连影子都透着郑重,怕惊扰了这份庄重。
广场另一侧,有人闭着眼让阳光晒着脸颊,眉头舒展得像被风吹平的纸;有老两口肩并肩坐着,手里捏着块面包,偶尔掰碎了喂给脚边的鸽子,鸽子啄食时,他们的手指轻轻颤,像怕碰疼了这些小生灵。风从河面吹过来,带着点水汽的凉,拂过他们松弛的笑纹,忽然就懂了“惬意”两个字,原是不用刻意寻的——在这样的午后,晒着同一片太阳,看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游人,便够清闲,够幸福。漫步于此,浪漫文艺气息满溢,仿佛走进了一幅流动的北欧风情画。
随后脚步走向阿美琳堡宫。宫殿的白墙在阳光下泛着柔光,卫兵巡逻的步伐很轻,靴底落在石板上是“嗒嗒”的轻响。想起去年玛格丽特二世退位,传位给长子弗雷德里克十世时,这里大概也聚过不少人,却没听说过喧嚣——丹麦人的平和,原是刻在骨子里的,像老树干里的年轮,安静却扎实。正对面就是大理石教堂(又称腓特烈教堂),皇家的气派藏在圆顶的弧线里,像扣着半个月亮,温柔又威严;走近了才看见外墙的浮雕,风蚀得温柔,纹路里藏着岁月,倒比金碧辉煌更耐品。有人指着教堂的方向说,里面的管风琴极有名,虽没来得及进去听,单看那从穹顶垂下来的轮廓,也能想见琴声响起时,该是怎样的恢弘又安宁。
“美人鱼铜像”是丹麦的国家象征。俗话说“不看美人鱼,不算到过哥本哈根”,自然是要去的。雕像藏在海边的礁石上,比想象中小,却格外灵动。她垂着眼,睫毛像沾了海风的湿,是在看海,还是在想安徒生笔下“变成泡沫”的结局?又或是在等那个让她甘愿舍弃鱼尾的王子?海风拂过她的发梢,也拂过围在旁边的游人,没人大声说话,都怕扰了这百年的凝望——她站在这里快120年了,看过多少潮起潮落,该也把故事藏进了礁石缝里,等风来的时候,悄悄讲给海听。
看完美人鱼,来到一座喷泉前。导游说这是吉菲昂喷泉,又称女神喷泉。传说吉菲昂是北欧神话中的女神,是西兰岛的“母亲”,丹麦人为纪念她,特铸此雕像。你看那雕像上,吉菲昂扬着缰绳,衣袂似被风鼓得饱满,像要乘风而起;四头牛神态各异,有的低头弓背,闷声使劲,有的昂首喷气,似在较劲,蹄下像真要踏出泥土来,溅起满地尘;前方喷泉溅起的水花落在雕像上,又顺着纹路淌下来,既庄重又生动,倒像把传说活成了画,一抬手、一扬蹄,都带着故事。
市政厅广场上很热闹,却不嘈杂,是那种温温的热闹。老人们坐在长椅上晒太阳,手指搭在拐杖上,偶尔和邻座说句什么,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鸽子;孩子们追着鸽子跑,笑声像撒了把糖,甜得人心里发暖;广场中央有位摊主吹着萨克斯,调子嘹亮又轻快,引得游客停下脚步,有人跟着轻轻晃,脚底板都跟着打节拍。
来到这里,拜会安徒生大师是必须的。这位“现代童话之父”,以笔为犁,绘就了童年的斑斓画卷。市政厅旁,他的铜雕像高3米,承载着万千想象,旅人驻足,仰望间,是与童话大师跨越时空的对话。我们纷纷在他的雕像旁打卡留念。他坐在椅子上,手里捏着书卷,目光温和——仿佛还在琢磨笔下的小人鱼、卖火柴的小女孩,想着怎么把故事讲得更动人。安徒生在哥本哈根度过了大半生,《卖火柴的小女孩》《海的女儿》都是在这里写的。这城能被称为“童话之城”,皆因他的笔,他把温柔写进了字里,也融进了城的风里。导游说丹麦人享受全球终身免费医疗,生活品质是全球公认的高。看着眼前的画面,忽然懂了这份“高”——不是物质的堆砌,是连阳光都舍得慢下来的从容,是老人眼角的笑,是孩子追鸽子时的无拘无束,是连空气里都飘着的“安心”。
最后我们来到了管风琴教堂,因造型像管风琴得名,是一座极为罕见的表现主义建筑风格教堂。由于这种风格的建筑极少,管风琴教堂就成为了这座城市最知名的教堂之一。
下午时分,我们驶过厄勒海峡大桥前往瑞典马尔默。十六公里的桥横跨海峡,像条银带系在两城之间;车窗外是蓝得发绿的海水,浪涛轻轻拍着桥墩,像在和老朋友打招呼;大海中间,风力发电的风叶慢悠悠地转,像巨人在摇蒲扇,为这座号称“世界上最幸福的城市”源源不断提供着清洁能源,也摇出了满海的温柔。
虽然只有半天时间游览哥本哈根,却把丹麦的模样刻在了心里。它是商人的精明,藏在运河边的老仓库里,沉稳又活络;也是童话的温柔,凝在美人鱼的眼眸里,安静又执着;是国王的功业,留在教堂的穹顶下,庄重又绵长;也是普通人的日常,落在广场的长椅上,平和又真切。走时回望,这座城市像一艘安稳的船,载着历史,也载着烟火,慢慢驶向温柔的夜,而它的童话,还在风里轻轻讲着。
作者简介:任永强,退休公务员,高级经济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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